莫笑一看這老鴇兩眼放金光的樣子就知道，今天這趟就這一錠金子和剛才重樓扔出去的兩塊碎銀子，一會兒見了正主兒再打賞點也就差不多了。這可比她原來的預算要少多了。

莫笑嘻嘻一笑，“不急，這金子香娘先幫我拿著，我先給我兄弟蒙上眼睛再說。剛才出門忘記帶眼罩了，你知道的，這睜眼瞎那眼神可恐怖了，所以我這兄弟才從一進門到現在只敢把眼睛對著天望。”

說完，她將綁在袖口上的黑色綢布做的綁帶解開，踮了腳尖往重樓身後一站，用黑色的綢布將他雙眼蒙了。

耳聽得重樓輕笑了一聲，用兩人可聞的聲音道：“我什麽時候成了睜眼瞎了？”

“你一直擡頭看天，不是睜眼瞎是什麽？有本事你往地上那些女人身上看去呀，不噴血而亡我算你厲害。”莫笑努了努嘴，也蚊聲回他。

“我才不是因為怕噴血，而是非禮勿視，懂不？”

“不懂。”莫笑才不相信天底下真有非禮勿視的男人呢，不過是當著她這個熟人的面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看罷了。

“好了，你現在可以把頭低下來了。”這次用了正常的音量。

莫笑滿意地看著重樓上半邊臉全部蒙在了黑綢下面。

只是，隔著塊密不透風的綢布，她還是感受到了重樓想要殺人的眼神。

莫笑還以眼神，呵呵，反正你不是說要非禮勿視的麽，這樣剛好，省得你偷看。她這可是關心他的身體健康，撇開鼻血不論，聽說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可是要長針眼的。

蒙上黑綢的重樓低頭下來，雖然擋住了包括眼睛在內的大半張臉，但就是這樣一張臉看在香三娘眼裏還是足以銷魂。看著那塊黑綢，她不由得暗自捶胸大嘆，哎呀，好好的一個公子，居然是個睜眼瞎。

但嘆氣不過須臾，她很快就將視線轉移回了自己手上代為保管的那錠金子了。她偷偷地掂了掂，足稱的十兩，這可是她有時一個月的總收入呢。

“不知兩位公子今天是打算怎麽玩？”香三娘討好地擠著眼睛，道，“不瞞公子說，在我這裏呀，你們想怎麽玩都行，我這裏有小皮鞭，仙人索，狼牙棒，冰火床……”

“停！”

莫笑趁她說出些更驚怵的東西來之前趕緊打斷她。

“那個，我們其實是聽賈仁義賈老板說有一位姑娘特別好，他每次來都會找她，所以慕名而來的。不知道三娘能不能安排個房間讓這位姑娘服侍我們就好。”

香三娘一樂，“哎呀，原來你們是沖咱們小翠翠來的呀，早說呀，當然行，賈老板昨兒才來過，今天估計來也沒那麽，就讓小翠翠先服侍二位公子先。”

她一說完，又看了看後面一直不說話的重樓，小聲地問莫笑：“可是小翠翠一人服侍二位公子怕是有心無力，不如再叫上一位，這樣一人一個，才不至於其中一個受了冷落。”

莫笑擺擺手，“別麻煩了，服侍好我一個就夠了，他不用，他就用個耳朵聽著就好。”

香三娘一楞，嘖，還有男人有這種嗜好的，光著急上火不用滅火？

但她玉林院的宗旨就是帶銀子進來的顧客就是皇帝，說的話就是聖旨，況且這兩位還是帶金子進來的，就算是讓她舔腳丫子她也立即跪下來就舔。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兩位公子就是悶騷型的，表面正兒八經的，搞不好一進房比外面這些人還要會玩，那隨便他們自己玩吧，反正只要這金子歸了她就行。

香三娘將金子往懷裏一揣，轉過頭朝二樓的一個方向喊道：“小翠翠，出來迎客了。”

一會兒，二樓欄桿邊便露出半個嬌軀。

“三娘……”

這聲三娘的尾音至少拉了八個節拍，加上聲音像是從某種狀態中還沒蘇醒過來的，聽得莫笑渾身打了個冷戰，雞皮掉了一地。

“還讓不讓人休息一會兒了，怎麽又來客人了。”

那小翠翠滿口不由衷地怨言，聽得下面一些還沒攬到客人的小姐妹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香三娘卻滿臉堆笑。

“喲，我的姑奶奶，這都什麽時辰了，還睡，一會兒窩在公子老爺的懷裏睡豈不是更好。”

那小翠翠聽了這話立即啐了一口，尖聲道：“那些冤家什麽時候能讓你睡會兒，還不是上下左右翻來覆去地折騰，我這腰呀，現在還酸著呢。”

香三娘仍是不惱，道：“趕緊讓小紅服侍著梳洗了，我就帶著兩位公子上來了。呆會你要是看到這兩位公子的人才，你樂著吧。”

她說完，又朝莫笑二人問道：“兩位公子，要先來點酒菜歌舞助助興還是直接上樓？”

莫笑可一刻也不想在這種酒池肉林呆下去了，朝香三娘道：“上樓去吧，酒菜也不用上了，我們兄弟吃了來的。”

香三娘掩嘴一笑，“公子這麽猴急呀，真是沒看出來。”

莫笑臉上一訕，知道這香三娘想錯方向了。

又聽得重樓在身邊噗嗤笑了一聲，別人笑也罷了，連他也敢笑她，那就是皮癢了。

莫笑退後一步靠近了重樓，將他的一手拉，笑著道：“兄弟，來，我拉著你走，這裏路你也不熟，別摔著了。”

重樓正疑心她無事獻殷勤，手背上已經吃疼了，原來莫笑趁拉手之際往他手背上狠狠一擰。

但這點疼對重樓來說，不過是螞蟻咬一下，他就當做沒感覺到，莫笑一捏之後發現完全沒有回應也覺無趣，當真拉著他好好地往前走了。

香三娘帶著莫笑和香樓穿過院子往二樓走，期間有不少還沒攬到客人的妓女想朝他二人撲過來，臨到了面前，卻發現自己好像突然全身抽筋了似的，手腳僵硬不能動彈，幾個呼吸之後才又恢覆了原樣，但等得身體動彈回來，俊俏的公子早就走遠了，只得遠遠地望著背影直跺腳。

重樓輕輕地捏了捏前面人兒的小手，湊近了耳朵，用僅僅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不是想見識青樓麽，怎麽不讓人家姑娘抱一抱？”

莫笑翻了個白眼，“再敢取笑我，我就不管你了，把你往這百花叢裏一推，讓你一個晚上成藥渣，信不信？”

重樓求饒，“別，好東西我還想留著給我未來的媳婦兒呢，可不能便宜了這些女人。”

莫笑聽了這話，突然臉上一紅。這話題怎麽突然轉成這樣了，貌似不太合適一個男未婚女未嫁的男女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吧。雖然他們倆說話的聲音只是他們自己聽到，但莫笑還是覺得這話題有那麽一點點讓她臉紅的理由。

香三娘是裹過腳的，走路極慢，加上還要擺了一步一搖的姿勢就更慢了。莫笑為了就得她的速度，幾乎是走兩步停三步。走了快半炷香時間，終於從一樓上了二樓。

那傳說中的小翠翠已經梳洗好倚在門框邊朝他們看過來了。

香三娘掩嘴一笑，那望著莫笑的眼神已經是看一個準嫖客的眼神了。“前面已經到了，那兩位公子請便，需要什麽就跟小翠翠說，她一定會服侍得二位公子妥妥地。”

莫笑被她這眼神看得頭皮發麻，不耐煩地朝她擺手。“行，你先下去吧。”

香三娘立即理解成人家公子已經迫不及待了，裙子一提，就樂呵呵地彎腰讓開了前面的路。

“公子先請。”

莫笑再次打了個寒戰，將重樓手一拉就朝前面疾走過去。

聽得後面香三娘交待小翠翠的話從身後傳來。

“小翠翠，這二位可是舍得金子的主兒，你小心地侍候著，要怎麽玩全聽公子的，公子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

說到那個二字地還意味深長地拉了個長音，那前面不遠的小翠翠聽到金子二字，立即像打了雞血一般，身子震了震，然後下巴一擡，把胸一挺。

呵呵，二，她絕對有二得起來本事。

小翠翠，玉林院的頭牌，賈仁義的老相好。

但青樓的頭牌不比得歌舞坊的頭牌。玉林院的頭牌更不比醉月坊的頭牌。掛著頭牌的名只不過是接的客更多而已，僅此而已。

莫笑本以為要見這小翠翠還需要一番口水周折，誰知道一錠金子現身，立馬搞定。

第一眼看見這小翠翠，莫笑便知為什麽玉林院的頭牌是她了。

胸前那兩個冬瓜一般的存在絕對是某部分男人們眼中的殿堂級尤物。別人的胸要靠擠才有溝，她就純天然的生了兩個大冬瓜，就算是平躺下來，雙峰之間也是一條馬裏亞納海溝。

“哎呀，原來小哥哥長得真這麽俊呢。”

本來睡眼松松的小翠翠一看到眼前走近的人就眼睛噔地一下子亮了，手裏的小絲巾一揚就想要朝二人撲過來。嚇得莫笑將重樓一拉腳尖一點連藥瓶子都來不及打開，急忙先略施輕功避開了。

“哎呀，兩位公子，這動作可真快呀，差點讓小翠我跌倒了。”

那小翠撲了個空也不惱，以為人家跟她玩起來了，眼睛一眨，又撲將了過來。

莫笑見她挪出了門口，就朝門裏躲去，一步跳進了房間，閃躲之際也還不忘拉上重樓逃離魔爪。

“喲，公子，這麽急就進門來了。”

小翠嘻笑一聲，蛇腰一扭，玉腿一擡跟著走進門來，朝莫笑拋了個媚眼，然後轉身把門給拴上了。

等小翠再次回頭時，看到剛進門的兩人已經在正襟危坐在花廳的太師椅上。

“公子？這是要玩哪樣？”小翠自覺這氣氛有點歪了。

莫笑從手裏丟出兩塊銀錠子，銀錠子走完了一個拋物線的軌跡後穩穩地落在廳中間的小圓桌上面。

“這裏兩錠銀子，你只要幫我辦一件事，它們就都是你的了。”莫笑道。

“公子要我辦什麽事？”小翠也收起了嘻笑，在小圓桌前坐了下來，看著莫笑淡淡地問。

小翠斜眼望了望桌上白花花的銀子，銀子是個好東西，可以讓她養活家裏好幾個弟妹，但她知道這世上從來沒有白拿的銀子，還是眼看手勿動，先問清楚點比較好。

莫笑微微一笑，倒是個有分寸知進退的人，可惜淪落在了青樓以皮肉為生。

“我想要賈仁義的指紋，你幫我取到他十根手指頭的指紋，這兩錠銀子就是你的了。”

“指紋？公子要賈老板的指紋做什麽？莫不是要害他，害人的事我可不做的。”小翠搖頭，“公子如果不是來尋歡做樂的，還是請回吧，這銀子我不要了。”

小翠說完就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打開了門，門剛一打開，就聽到下面的吵鬧聲傳來，隱約是好像有人叫價的聲音。小翠扶在門上的手一緊，胸口隱隱作痛。

莫笑見小翠執意不肯，也不想為難她，不輕易為了錢而做出賣恩客的事，也算是她的原則吧。再說取賈仁義的指紋而已，像重樓說的，去他家隨便轉一轉就有了。之所以繞了一圈，只不過是她真的想逛下傳說中的青樓而已。現在見識過了，遠沒有她心中的那個青樓更高大上一點，她也早想離開這個讓人嗆鼻的地方了。

莫笑剛站起來，卻見小翠又啪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公子真想要賈老板的指紋？”小翠微蹙眉而問。

莫笑心裏咦了一聲，屁股又坐回了椅子。心道，莫非剛才只不過是假意拒絕，借以再爭取提高一點價碼？在她心裏剛生起的一點憐惜頓時無存，唉，所謂的為難和原則只過是人家欲推還就的常用戲碼，她卻還當真了，真是可笑。

“是，如果辦成，我可以再給你加多一錠銀子。”莫笑難掩輕蔑地語氣道。

小翠眉頭蹙得更深了，走了兩步上前，突然撲通一聲就跪下來，嚇得莫笑從太師椅上彈了起來。

“加點錢而已，我答應你就是了，你別跪呀。”

莫笑捂著一顆受驚嚇的小心臟直拍。斜眼望了下坐在她旁邊的那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不見，他倒是坐得挺安穩的，翹著二郎腿氣定神閑的。

“不是的，公子，我不是想要你的錢。”小翠跪著往前挪了兩步，離莫笑更近了。

“不管要什麽，你起來了再說，我最怕人家跪我了。快起來，快起來。”莫笑躲在椅子後面朝小翠做提手的姿勢。

小翠一楞，怕人跪？她只聽過逼著人家跪的，還是頭一次聽說怕人跪的。不過她還是聽話地站了起來。

“公子，這樣可以了吧。”

莫笑這才從椅子後面走出來，“行，你坐下吧。”

小翠卻沒坐，“公子，不，這位小姐，小翠答應幫你拿到賈仁義的指紋，但請小姐幫小翠一個忙，買下下面那個今晚要開苞的小姑娘。”

莫笑挑了挑眉，這小翠眼力不錯嘛，居然看出了她的女兒身。

跟去王家不同，這次她扮男裝可是做足了準備的，耳洞用肉色的米膜貼了，自進門就開始低頭走路，粗著嗓子說話，香三娘都沒發現異常，這小翠是怎麽發現的？

“買下個姑娘？那姑娘是你的親人？”莫笑問。

“是……小翠的妹妹。”小翠低下了頭，顯然為自己作為姐姐沒能保護到妹妹讓她也和自己一樣跳進煙花坑裏感到慚愧。“母親身體不好，家中又有七個姐妹還小，所以，父親就把十二歲的二妹也賣了進來。”

一個“也”字，說明了她當時也是這樣跳進火坑的。

莫笑扁扁嘴，難怪都說要少生孩子多種樹呢。家裏明明養不起孩子，卻偏偏鉚足了勁往死裏生，這已經是錯了。好吧，生了就生了，那就有飯吃飯，沒飯喝粥唄。卻又不，生了孩子當豬養，大一點就論斤賣了，完全不管孩子將來是死是活。

這人不值錢起來有時比豬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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